第一章 我的助理生涯，由做衫花開始

要談當代港漫最早時期的往事，現在夠資格的也沒多少人，當中便包括我和榕叔﹝文榕福﹞二人。榕叔是我哥哥上官小龍的師弟，我十一歲加入漫畫行業時，他大概二十歲。

那時我們一家住在筲箕灣聖十字徑村，父親在附近開設了一間士多，一半用作租借漫畫。哥哥上官小龍打理租書檔時，每當有新書推出，便會模仿筆觸，把封面畫成更大的圖畫，張掛起來以招徠生意，被人注意到，介紹他到灣仔謝斐道﹝當年叫乍非道﹞二百四十三號二樓的「中國出版社」﹝老闆馮先生﹞當漫畫學徒。

根據當時的學徒制度，當徒弟的要交一筆按金給師父，以防未滿師便跳糟他往，記得當年上官小龍的師父黃握中要求的按金是一千元，最後議價至五百元，也已是一筆頗大的數目了。﹝後來合約未完，做徒弟的沒有跳糟，反而師父卻跳糟到「邵氏」加入電影圈去了，那是後話。﹞

我在香港時在「聖賢」讀書，本來學費每月八元，我考試得第一名，獲半價優待，只收四元；後來父親的生意結束，舉家避走澳門，只留下上官小龍在香港謀生，而我則轉到「致用」學校修讀三年級，學費每月二十元。我的學業成績很好，甚至可以從三年級跳讀至五年級，但本性無心向學，父親有見及此，又見我操行有問題，便讓我輟學，回香港來跟隨哥哥。

上官小龍畫的是傳統的連環圖畫書，六十四開本，每本約一百七十頁，每頁一張圖畫。格式上與現時中國內地俗稱「小人書」的漫畫書一樣，不過香港的連環圖畫書，並非所有文字一股腦兒放在圖畫的下方，而是會把旁白寫在圖畫之上，對白也會套在文字框中，指明講者是誰，做法跟現在的港漫接近。

我的助理生涯，是由「衫花」開始，之後是「背境」，再之後便是「配字」。我跟隨哥哥工作，不必嚴格跟從師徒制度，兩三個月時間，已經可以擔任「衫花」的角色，替人物衣服繪畫花紋，之後在十二歲，已經榮升「背境」，包辦了上官小龍所有的稿件助理繪畫工作。我那時還未學懂配字，替上官小龍負責這工作的是馬正聰。

當時市場上知名的漫畫主筆，有黃少龍、翡翠玉等。許冠文的《財叔》推出時，我大約十四歲。這本漫畫最重要的，是開創了一個「市場」。在《財叔》出現之前，那種一頁一格圖畫的漫畫，主要是六十四開大小，每本約一百七十頁，售價視乎主筆名氣，介乎八角到一元二角之間；《財叔》則是三十二開，只八頁，每頁包括六格圖畫，每本售價僅為一角。而《財叔》最大的創舉，是打破了從前只可在租書攤檔找到的慣例，放在報攤上發售，銷售網絡一下子大了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