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9集 煤井

第09集 煤井

「喂!阿張,該收工了。」

這是一個人間地獄——煤井,在煤井裏,是又髒又黑的世界,靠着幾盞煤油燈,上百的工人,在井裏日以繼夜不停的工作,把一擔又一擔的煤,從單軌的轆車中,送到老闆的手裏。

在煤井裏,根本就看不見天日,礦工們蜷伏在井道裏,一寸一寸的往裏鑽,用鏟,用手,用血去把一塊塊的煤炭掘出來,去換取他們僅僅的溫飽。

煤井時時會塌下,每一個煤井,都有許多充滿血淚辛酸的故事,煤礦工人,在煤井中,隨時都有被活埋的危險,可是,生活那麼的艱難,失業的人有那麼多,儘管做礦工是件危險的事,但是,仍有很多人為那一塊塊黑煤,甘心情願獻出他們的血汗。

這是黃昏六點了,礦井中的工人,把煤塊扔在一邊,就向身畔的工友張玉川說話。

張玉川回過頭,向他伙伴看了一眼,其實,那有甚麼好瞧的,對方的臉黑漆漆的充滿了煤屑,除了眼睛白色的地方可以看到外,幾乎是連五官也分不出來。

「阿根,一塊走吧。」張玉川也扔下了泥鍫,跟在阿根的身後,一塊兒爬出井口來。

井裏的空氣是混濁的,難嗅的那種煤塊氣味,夾着大家身上流出的汗臭,平常人走進去,必定被這些難嗅的空氣悶出病來。

但阿根和張玉川兩人,幾乎都是在煤井中長大的,對煤井中混濁的空氣,已是麻木,但兩人出了洞口,卻都本能的,貪婪的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
從腰間解下條布巾,阿根在寬闊赤裸的身上抹了一下,臉上全是汗水,阿根拿那塊黑巴巴的布,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。

那邊的張玉川,也是一樣,當他們的臉稍為乾淨一點的時候,可以使人看得清楚,他們都是很年青,老張大約有三十一二歲,阿根就更年輕了,只得二十歲出頭。

「來,走吧,阿嫂大概已燒好飯,等我們回去!」阿根催促老張。

「誰不走,一天窩在裏面,好不容易才收工,走吧!」老張應道。

兩個男人,迎着太陽,向山邊的屋子走去。

這裏得介紹一下,阿根本來姓楊,一家三代,都依賴挖煤過活,阿根的爺爺,在煤礦裏被活埋,阿根的爹,在阿根十五歲那年,也死在煤井裏,同一年,阿根的娘,悲傷過度,也隨着死去。

張玉川情形跟阿根差不多,他的爹比較幸運點,有一次井裏塌下來,只把他的腿壓斷,沒要了他的性命,可是,從此以後,煤井的老闆再不要他,幸好老張勤快,現在一家子的生活,也落在他

的肩上。

阿根的爹,本來和張老頭是好朋友,自從阿根爹娘死去,張老頭見他可憐,連飯也沒有人替他燒,就把阿根喚來一塊生活。

十五歲,阿根就進井了,不知不覺,又過了這些年,阿根把張家視為自己的家,雖然日子那麼苦,這個年青人倒從未埋怨過。

前年臘月,老張成了親,他的女人,也是老礦工的女兒,只有在礦工家長大的女孩,才可以吃得這種苦。

不過,家裏多了個女人,對本來只有三個男人的家,添進了不少方便,而且,老張的女人吃慣苦,對礦裏工作的丈夫,很能體貼,一茶一水,也侍候周到,連阿根也沾了不少福,最起碼,這位嫂子燒菜比張老頭能幹多了。

去年秋天,張家多了個娃子,一家更熱鬧,雖然生活更苦,但大家卻是很高興的。

今夜,吃過飯,老張的女人去幹活,老張逗着孩子,阿根和張老頭,在淡黃的油燈下談天。

「阿根,你今年都快二十二了,是嗎?」張老頭問。

「是啊,過了中秋節就是了。」阿根答。

「我看,今年年底,我也要替你找一門媳婦,也好讓你們楊家早點有後!」

「大爹,這……」阿根一聽說要娶媳婦,本來紫膛色的臉,像豬肝般漲紅。

「咦!阿根,甚麼時候變得那麼害臊,爹替你找媳婦,將來也有人替你燒飯洗衣了!」張玉川一邊逗孩子,一邊向阿根打趣。

「我……大爹,你別說笑了,我哪有錢娶親?」阿根的臉還是漲紅,卻把話題扯開。

「你放心,阿根,每個月你發了工錢,我都替你存下來,這幾年,也有三塊大洋,省省儉,也就夠了!」張老頭胸有成竹的說。

「大爹,你……你,那些錢是我交給你的家用,你怎能替我省下來,你待我太好了,唉!就算我將來成了親,我還是要大家一塊兒住!」阿根感動的,說出自己的心願。

「好!我們也捨不得你分開,阿根,待大爹過幾天,就替你打聽打聽,有哪家姑娘最勤快。」張老頭呵呵的笑着說。

就在眾人談笑間,忽然,一陣緊密的銅鑼聲響起,鑼聲非常急速,打在每個人的心頭裏,一種不祥之兆泛起。

張玉川和阿根霍然跳起,兩人互望了一眼,臉色忽然變得慘白。

「是煤井出事,阿川,把孩子給我,你和阿根快隨大伙兒去搶救!」張老頭顫着聲說。

在煤井邊長大的人,對鑼聲最為敏感,每一次,鑼聲的響起,又不知有多少平日跟大伙一塊談笑的礦工,被活埋在井裏,煤井的旁邊,又不曉得多了幾許孤兒寡婦。

鑼聲越來越密,每一下,打進人們的心中,像告訴你,礦工們悲慘的下場。

阿根已經把門推開,老張和他,飛快的奔出去,迎着鑼聲響起的煤井口奔去。

「快救人!當夜班的祥伯,阿桂,阿柱還在裏面!」走近井口,已聽到人們在力竭聲嘶的叫着。

老張抓着其中一個礦工,急問:「大洪,是那一道樁塌下了?」

那叫大洪的礦工答道:「井口進去的第一穴,當時,我跟着祥伯的後面,我們是剛開工,準備往裏爬,阿柱與阿桂,早已經進得更深,當時,我挽着氣燈,爬到第一穴時,就發現近單軌的那條樁,有點歪了,我剛叫祥伯留意,那條樁就塌下來……」

老張未等大洪把話說完,已經知道以後的事怎樣了,一個有經驗的礦工,自然明白,樁塌下後,會有甚麼可怕的事發生。

這時,煤井的井口,架起了許多盞汽燈,簡直比白天還要光亮,井口堆滿了礦工,大家正在拿着各式各樣的工具在搶救。

阿根與老張再沒說話,每人拿了個泥鍫,就加入了搶救的工作。

※※※

今回塌樁也夠幸運,也許大家搶救得快,祥伯第一個被救出來,他被壓傷了腰部,看情形,休養半個月左右,就可以復工。

阿桂和阿柱,也沒有性命的危險,雖然大家把他們搬出洞外時,他們都在昏迷,但僥倖救得快,只稍為中了點沼氣,未要掉他們的生命。

可是,當阿桂甦醒的時候,第一句話,竟是大叫有鬼!

而他的眼神散渙,似乎真的是遇過極大的驚恐。

這次搶救,忙到半夜,老張和阿根見到沒甚麼特別事情再可幫忙,便拖着疲乏的身軀回家,因為明天他們還要開工的。

「怎樣了?」剛進家門,張老爹在炕上,焦急的問。

「今天真好運氣,祥伯只壓傷了腰眼,阿柱和阿桂還沒甚麼大礙!」玉川伸了個懶腰,淡淡的回答。

張老頭聽了兒子的話,如釋重負。

在這個煤井旁,每個礦工,互相之間都是那麼的關心,人類的互助互愛精神,在礦工身上,是最容易察覺出來,因為,煤井是好比他們共同的敵人,今天阿甲被困在裏面,明天可說不定就是你自己,因此,礦裏一出事,每個人都是那樣的關心。

「洗把臉,你們該睡了,明天你們還要進去!」張老頭愛惜的對兩個年青人說。

擦完臉,阿根忽然對張老頭問:「大爹,你也是老礦工了,到底煤井裏是不是有鬼?」

張老頭聽了阿根的話,臉色一下子變了。

「你為甚麼這樣問?」

「剛才阿桂被救出來,第一句就說有鬼!」阿根好奇的答。

「我也不大清楚,阿根,我像你一樣年青時就進井裏幹活,從那個時候起,我也聽比我老一輩的礦工說,井裏有鬼,可是,直到我被壓斷了腿的那一年,我在礦場裏,是甚麼也沒有見過。」張老頭說。

這時,玉川也洗完臉走進來,插口說道:「我想,礦場裏埋了我們工人不少血淚和生命,就算真的有甚麼,也不算稀奇?」

阿根也插嘴:「我們世世代代,都把命賣給煤井了,就算是鬼,總不該害我們這些本來就夠苦的礦工吧!」

玉川拍拍阿根的肩膊,打趣的說:「睡吧,阿根,你怎會擔心有鬼,你該擔心明兒是否有精神開工,礦裏就算有鬼,也不會害你,你才這樣年青,還有一段很長的日子,你的苦還未捱夠呢!」

阿根聽了玉川的話,苦笑了一下,再不說甚麼,事實上,還有甚麼話可談,玉川一番話,已經將當礦工所註定的悲苦命運,深刻的說了出來。

不但是阿根他自己,他的爹,不也是為了那個煤井,把生命的最寶貴時刻,賣給了那不見天日的地方嗎?

誰還能擺脱已經註定的命運?

※※※

這一年,捱到臘八,煤井的工作都很順利,眼看過不了幾天,就到新年了,礦工們的工作,比平日都要賣力,誰不想多賺幾文錢,好讓一家過個好一點的年!

老張在端午時,又添了個女兒,阿根在秋天時也成了親,家裏多了兩口,生活是更艱苦了。

眼看年關要來,阿根和玉川,為了叫家人過得好一點,一天都當兩班,每日未破曉就進礦裏,一直到半夜才肯收工。

幸好,兩個人身體平日都扎實,多捱些時間,也沒有倒下。

昨天從黃昏時,就下着大雪,今早出門時,雪還未停,但外邊的大雪跟礦裏的操作,簡直沒有甚麼關係,反正井道裏永遠是死氣沉沉,永遠是不見天日的。

前兩天,礦工們挖了一條新道,裏面有不少煤塊夾在石層中,所以,阿根和玉川今日便集中精神,在這條新道裏面工作。

「他媽的,這兒的煤層怎地硬得像花崗石,真他娘的要命!」

阿根一邊幹活,一邊低聲的咒駡。

「沉着點,阿根,誰叫你當礦工,認命了吧,今兒咱們加了班,到年三十休息,也好過個安樂年!」老張也在滿頭大汗的挖着,口中卻對阿根安慰。

阿根用鍫使勁的往洞壁的煤層鋤着,口中還不停的咒駡:「不知那個雜種,竟發現了這兒,他娘的自己不來挖,留給我們來受罪!」

「你怨甚麼?要怨的話,明兒你也掘條新的坑讓別人來受罪好了!」沉實的玉川,半開玩笑對阿根說。

在煤井裏工作,本來就是件苦悶的活兒,大家在這髒而臭的坑裏,既要流血流汗,又要賣力氣,如果彼此再不說幾句玩笑,可真悶得要發瘋。

阿根與玉川,平日就習慣了一塊幹活,彼此聊聊家事,也沒有那麼寂寞。

從早上到中午,他們挖了兩車的煤,也算對工頭有個交代。

阿根把鍫一扔,倚在洞壁旁邊,就對還在工作的玉川說:「喂!真要為這死沉沉的洞賣命?都快吃飯了,歇一會吧!」

老張放下鍫,也往地下一坐,胡亂把臉上的汗抹了一把,也道:「你不提醒我,我也不發覺,肚子都餓得貼到背心了。」

「還蹲在這裏幹甚麼?出去吧,透口新鮮空氣,也看看她們送飯來沒有?」阿根說。

兩個年青人,在那矮小、狹窄、不能站直腰子的礦洞中,便準備往外爬,還未爬得兩步,玉川忽地叫起來。

「慢一點!」

阿根轉過頭來,白了玉川一眼,叫道:「有甚麼事?」

玉川將食指放到唇邊,做了個不要開聲的手勢,而他的神色,似乎仔細的在聆聽甚麼。

「發生甚麼事?」阿根好奇的問。

「好像裏面有人聲!」玉川壓低嗓門的說。

阿根向坑的盡頭那塊黑油油的煤層看了一眼,便道:「怎會有人在裏面,那兒是井裏最深的地方,誰會有閒情躱進裏面!」

阿根的話,老張還來不及回答,忽然,連阿根也大氣也不敢透一口。

「救……救……命……」

真的有呼救的聲音。

那聲音氣若游絲,要不是非常仔細去聆聽,是沒有辦法聽到的。

「救……命……救……」

聲音又再一次響起,這一次,阿根和老張,臉色凝重的,不由互相看了一眼。

因為那細弱的聲音,第二次發出的時候,他們兩人同時都可以斷定,沒有錯,聲音真的是從煤層背後所發出來的。

「為甚麼會在煤層後面?」玉川喃喃自語,又像跟身後邊的阿根說。

「說不定是另外的一條坑,就是通到我們這邊的坑來,因為隔着了這道煤層,大家都沒有發現!」阿根說道。

兩個人都是有經驗的礦工,阿根的話,是非常明確的。

事實上,煤井中往往會發生這種情形。

「救……救……命!」

這一次,煤層後面轉出的呼救聲,更是清晰了。

「難道那邊的坑塌了?」玉川道。

「大槪是吧!」

「我們快出去,叫大家來搶救。」玉川出了個主意。

「不,你聽聽,裏面那個人氣息這麼弱,我們得爭取時間搶救,再出去喊人進來,可能救出來已斷了氣。」阿根當機立斷的說。

玉川一想阿根的話不錯,於是,迅速的拾起地上的泥鍫,就向着那後面有呼救聲發出的煤層,使勁的掘。

阿根見玉川開始動手,也不遲疑,連忙也加入搶救的工作。

多一個人的力量,被困在裏面的人,生存的機會就會多了一分。

隔了一會,煤層已鑿下了不少,裏面呼救的聲音,卻忽然沉寂下來。

阿根和玉川兩人,互望了一眼。

「難道裏面的人,已經斷了氣?」玉川嚴肅的說道。

「我們怎辦?」阿根沒主意的問。

「無論是否死了,好歹也把他救出來才說!」玉川凝重的說。

於是,兩人又不停手,拚命的向煤層上鑿,當他們不斷的挖着時。

忽地,那微弱的聲音,又從煤層那邊透過來:「救……救命……」

聽到這聲音,玉川和阿根都變得興奮,因為他們可以知道,埋在裏面的人,還未斷氣。

「救命,救……救命!」

又有聲音響起。

這一次,玉川和阿根雖然不斷的挖着煤層,但卻聽得清清楚楚。

「咦!阿根,你發現沒有,這聲音跟剛才的,可不一樣?」玉川說。

阿根道:「對,這不是剛才我們聽到的那個人,看來裏面埋着的,不止一個人!」

玉川附和的點着頭,說:「對,不止一個人,我們得趕快點!」

兩人流着汗,使出了吃奶之力,不斷的往煤層裏挖。

「吧,」一聲,煤層終於被阿根的鍫,挖掘出了一個洞來。

提起汽燈,挨近洞口,果然沒有預料錯誤,洞口的裏面,是另外一條煤坑。

「救命,救命啊!」

「救……救……救……」

「有人嗎?救……救……救我們!」

洞口内,忽地傳出了各種呼救的聲音,從那些悽慘和淒厲的聲音聽來,洞內那一條煤坑,似乎活埋了許多人,所以才會有各種不同的慘叫聲。

阿根比較毛躁,連忙提起汽燈,貼着那個小洞口,往裏面張望。

一看之下,整個人都叫起來。

玉川在旁忙問:「怎麼了,看見裏面有人嗎?」

阿根轉過頭來,臉色有點蒼白,道:「有,十幾人。」

玉川驚訝地道:

「十幾人?怎會有這麼多?」

阿根遞過汽燈給玉川,道:「你自己瞧瞧!」

把眼睛挨到洞邊,往裏一看,玉川也真的嚇了一跳。

雖然,坑裏還是十分黑暗,但他依稀可以看到,裏面真的有十多人,有的倒在地上,有的挨在牆邊,有的還在痛苦的呻吟。

玉川往洞內叫:

「各位兄弟,你們別驚慌,我們已經挖穿了一個洞了,馬上就可以把你們全都救出去,大家再忍耐一點吧!」

雖然,玉川已經把話傳出坑裏,但裏面的礦工,似乎還是十分驚惶,各人發出種種的求救聲,還是不絕於耳。

也不知甚麼原故,這兒的煤層,比其他地方的像特別堅硬。

阿根和玉川,用了許多力氣,費了半小時那麼久,方將那小小的洞口挖得可以容納一個人的身軀鑽進去。

兩人十分興奮,放下了泥鍫,提起汽燈,便準備鑽進裏面的煤坑。

說也奇怪,剛才被困在煤坑裏的礦工,還是叫得十分可怕的,但此刻,卻忽然完全靜止下來,頓時,四周除了玉川和阿根兩人的呼吸外,再沒有別的聲息。

玉川提着燈,對阿根道:「來,你先鑽過去,然後我把燈遞給你,你在裏面照着,讓我也鑽過去。」

於是,阿根縮起了身體,便往洞口鑽去。

當阿根的身體全鑽過去了之後,玉川便把氣燈遞給了阿根。

氣燈的光芒,把那邊的煤坑照亮,立刻的,就傳出阿根可怕的驚呼。

這邊的玉川,驚覺便問:「又怎麼了?」

只聽得阿根在那邊,發抖的聲音傳了過來:「你……你……快點爬過來。」

玉川也察覺到,事情一定有點兒不尋常,不敢再遲疑,趕忙彎下腰,也爬過裏面的煤坑去。

當玉川從那邊的洞口站起來時,他整塊臉都蒼白過來。

只是,臉上沾滿了煤屑,所以才不容易看得到,但是,他的嘴巴卻張得老大,像再也合不攏。

阿根站在玉川旁邊,情形也不見得好一點,他甚至比玉川更驚慌,站着的雙腿,不斷的發抖。

過了半晌,阿根顫抖的聲音,先響起來:「為甚麼,為甚麼這兒甚麼也没有?」

玉川的回答,聲音也是震顫的:「我不知道,我一點也不知道!」

兩人的確是太驚慌了,環視他們所掘過來的煤坑,這個煤坑就像間房子,長度不過十尺左右,前面沒有出路,像本來就堵死的。

最使人驚慌的,是這個礦坑裏,空洞洞的,沒有一條人影。

煤坑裏是靜寂的,沒有求救的聲音,可是,剛才阿根和玉川兩人,從小洞口向這邊張望,明明看到十多個礦工的。

是怎麼一回事?

阿根說道:「為甚麼會這麼樣的?莫不是剛才眼花?」

玉川答:「不會,你看見我也看見,這裏明明有十多個礦工,怎會一下子不見了?」

玉川的話,使阿根越聽越驚,忽然,一個念頭從心裏閃起來,阿根本能的,哆嗦了一下。

「煤……煤井裏……有……有鬼!」玉川忽然叫起來。

這本來就是阿根心裏想到的事,這時候被玉川先叫起來,他更是驚慌了。

「怎麼……怎麼辦?」

玉川畢竟年長一點,雖然心中也驚得要死,卻還比阿根有點主意。

「退!我們快退出去!」

一被玉川提醒,阿根連忙就往洞口鑽,玉川也不遲疑,忙跟在阿根的後面,兩人這時的動作,真的比老鼠還要靈活。

玉川爬回原來那邊的煤坑,不知怎地,腳下像被甚麼東西絆着,整個人像滾地葫蘆般,跌了下來。

「哎呀!」

阿根忙把玉川扶起,很自然的,兩人往玉川被絆倒的地方看了一眼,又失驚的叫起來。

原來,他們看到,在那個洞口底下,竟有一個像人般模樣的東西在躺着。

玉川定過神來,對阿根問:「要不要看看?」

阿根為剛才的事,早已嚇得魂飛魄散,連忙說:「不……不要,我們趕快離開這兒,要看,叫……叫大伙一塊兒進來看!」

玉川想想,也是道理,何況他自己也很驚,這礦坑裏的事太可怕了,還是先出去再作打算。

於是,兩個人再也不敢逗留了,趕忙的往井口爬出去。

「阿根,你和玉川幹甚麼?」祥伯恰巧在井口,見到兩人氣急敗壞走出來,便問。

「煤井裏有鬼,有鬼!」阿根結結巴巴的說。

「甚麼?」祥伯吃驚的說。

幾乎所有的礦工都圍攏起來,聽着阿根和玉川的敘述,而且從其他礦工口中也證實了一件事,剛才阿根和玉川工作的那條煤坑,已經是這個煤井中最深的一條坑道。

大家都以為那是盡頭,沒想到兩人竟又挖了另一個坑出來。

這更證實了一點,阿根和玉川在坑裏看見的、聽見的,全不是真的有礦工被困在那裏面。

當玉川說出了自己爬出來,被一件像人體般的東西絆倒時,祥伯的臉色凝重起來。

「快進去看看。」

祥伯的話,許多人都贊同,只有阿根和玉川,不大願意進去。

也難怪他們的,剛才的事,幾乎已將兩人嚇破了膽,但如今有大伙兒陪着,兩人也只得作帶路般的走進去。

當大家再進到剛才玉川和阿根工作的礦坑時,經玉川一指,眾人果然看到,那洞口下,有一堆煤塊,但形狀卻果似人的模樣。

祥伯是個老經驗的礦工,膽子也較大,他吩咐各人,先把這塊像人的煤抬出井口,才作研究。

當大家把那東西抬到井口外,祥伯就吩咐,眾人小心去把這東西上面的煤輕輕挖掉,因為他堅信,這是一個被困死在裏面的礦工屍體。

眾人照祥伯的話去做,果然,那東西只是外層沾了些煤,在眾人清除後,一張充滿皺紋的臉,便露了出來。

沒有錯,那果然是個礦工的屍體。

「爹!是你,爹!」

當那死去的礦工屍體露出來時,阿根忽然悲痛的叫起來。

在場的十幾個礦工,除了兩三個新來的,大家也都認得這個屍體。

那正是多年前,慘遭活埋在井裏的楊老大——阿根的父親。沒想到,此刻被發現出來。

這一次,阿根和玉川在煤井裏所遇的事,傳遍了整個礦場。

每個人都知道,大家都說,這是老礦工,死在煤井裏的老礦工們,他們冤魂不息,人被困死在裏面,靈魂也在盼望,自己的屍體,有一天能被人發掘救出來。

這是一件雖然可怕,卻又很悽慘的故事,它充份表現出,礦工們的悲慘生活,每個進井裏工作的礦工,他們的性命,隨時會被塌下來的煤塊取去,今天他們走進礦坑裏,就可能永遠也不能出來,永遠也不能再見家人的臉。

所以,煤井裏的傳說故事特別多,這只是煤井裏許多傳說故事的其中一個吧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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