透過毫無破綻的潛步技巧,我好不容易地,從那隻巨型怪物的手上逃脫出。
雖然不明白它的構做,但我相信要用正常兵器攻堅是沒什麼可能。因為它的外層皮膚看起上來,就是堅硬無比的岩石。
一有什麼的動靜,便會靠著自身強壯的身軀胡亂地衝撞過去,氣勢極為迫人,連呼吸都要閉住的。
而被它所踩踏過的路面,都會留下不明顯的裂痕,可以看出其恐怖之處。
之後的路上,我在想,剛才那一隻巨大的怪物能稱得上頭目級的病者嗎?
大概,不能。
在我到達那片不法者之地──康城,我才發現那隻怪物的蹤影不難發現。
只要你多走幾個街口,就總會遇到一隻。
「嗚...嗚嗚嗚......啊...啊啊...嗚嘹...」它們披頭散髮地哀哭,不難讓我想像到病爪的模樣。
話說回來,雖然康城是個還未完全開發的工業區,但我都隱約推算到要去哪裡調查。
因為以該區的重心來說,康城是無異的選擇。
作為私人屋苑,這裡不太夠格。
因為街道之間,無論食市、衣店、雜貨店,什麼都沒有,只有一橦橦的樓宇及不同類型的工廠。
在這空曠的街道上,我理應感到安全。
但是因為存在住那一隻巨大的怪物,以嘈人的腳步聲「呯──呯──呯──!」的行走著,使我感到了未知的畏懼。
加上暴雨連連,明明應該下午時份,天色已經變得又暗又灰。那些四米高的怪物,就彷彿成了街道的守護者,會衝撞任何一個前來的人。
「呯──嗶嗶嗶嗶!」一部名貴的房車,輕易地給它踩毀了。
我當前要做的事,便是混入康城區之中。
裡面是個大型的私人屋苑,樓宇就如同城牆一般,將中心包圍。
要入去簡單得很,只要稍作攀爬就可以。
裡面只有雨下的聲音,我開始邊行邊觀察四周的動靜。
可能習慣了艾寶琳倖存區那樣的熱鬧,康城現在顯得是個落寂之都,像塊被人遺棄的一片土地。
沿路上,有汽水罐、紙包食物和不同的建築廢料,我推測是存在過活人的證明。
由於在路上行走的安全感實在太過低落,所以我決定走到最近的私人樓宇中,打算上到最高的層數,去觀察一下位置和動靜。
始終初來報到,模糊地亂走而入了虎穴的話,死了也不明不白。
如是者,我拍拍黑袍上的雨水,就開始上樓梯遊戲。
不過,在我走到第四層的時候,走廊傳來了不明的聲音......
我知道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,但這是貓系男子的天性,我不能違抗。
「噹...噹...」四樓傳來的,是類似鐵罐滾動的聲音。
我推開防火門後,探了半個頭出去。
見是一條沒人的走廊,便踏出再行。
順住鐵罐聲的來源,我走到轉角的位置靠牆,又稍為把頭探了出去一窺......
老鼠。
是老鼠,觸碰到那些散落地上的汽水罐。
正當我鬆了口氣,要轉身離開時,一把聲音使我腳部僵硬。
「過嚟...」是人聲。
我再次回首轉身,受雷電的閃爍下,一個影子打了在牆壁上,是一個坐著的身影。
「噹...噹噹...噹噹噹......噹...」汽水罐有節奏的敲打聲,從走廊的某個單位傳出。
在外面徘徊的老鼠,受到聲音的影響,開始呆頭呆腦的往聲音來源過去。
繼而......
「吱...吱吱吱吱!!!吱──!!」老鼠發出了悲慘的叫聲。
我慢步走過去,小心翼翼地走到老鼠進入的那個單位前,凝望當中的真相。
「轟隆──!!!」雷電大聲作響。
單位中,有著一名躺在沙發上的老人和一名坐著輪椅的女生。
那女生畏懼的瞳孔在震顫,面對陌生的我,完全不懂反應。
我凝望她手上的鐵鎚......
這女生是用它,把那隻引進來的老鼠打得稀巴爛。
「啊呀呀呀呀呀呀!!!!」她驚恐地放下了鐵鎚,並拉動輪椅向後,可惜不斷撞牆。
「...」我再望望那彷彿一睡不起的老人,便對該女生說:「冷靜。」
「呀呀呀呀......!!」她完全聽不入耳,更想打開窗花。
在她要跳窗之前,我就一手把她拉落地上,用雨傘戳住其額:「叫你冷靜。」
倖存者有很多種,但大致上分為兩類:
第一種,見到人類會綻放出邪惡的笑意,他們的來意十分清楚。
第二種,見到人類便會驚慌地尖叫,或流露出緊張的表情,這種人殺害力相對較低,是在世界中苟且地活下來的人。
當然,不排除有例外......
這位輪椅少女,依舊用住深畏的目光凝望住我,更把雙手擋在目前。
也許面具太過嚇人,但我不會隨便拆下。
所以我站在一旁,給她幾分鐘冷靜。
待她驚恐的氣息喘完了,身體都沒再顫得那麼厲害才再作提問。
「冷靜完未,講下你係邊個。」我向那名輪椅少女提問。
「S...so...na...」她顫抖地說。
「你係康城嘅倖存者?」
「係......」
我望望這個凌亂的單位,說:「得你一個?」
「仲有...我爺爺,不過佢已經......」
我走過,望往那名躺著的老人,發現他的背部,有著一大片血染的刀傷。
「已經死咗?」我直接問。
Sona點頭,雙手的震顫還未停下。
「節哀順變。」我淡淡地說,就準備轉身離去:「你有冇見過一個戴住斜帽、綠色披肩外套、拎住棒球棍嘅男人。」
她搖一搖頭。
看來,只是個苟延殘喘的人。
在我走到門前之際,她忽然叫住了我:「你...你可唔可以...幫我搵嘢食...」
「...我唔會做義工。」我沒時間做多餘的事情了。
「你幫我啊...」她腔調之中,還是夾雜著畏懼:「我真係好肚餓......」
「我有乜回報。」
「我知道......邊到有......糧食...」Sona望住我,說:「我可以講...俾你聽...你只要分少少......俾我就得...」
糧食......算了,聽聽位置再說。
反正不一定要對現承諾。
「喺邊。」我問。
「喺康城地鐵站嗰到......」
聽罷,我離開該單位了。
我很是好奇,那個少女這般狠心用鐵鎚敲死老鼠後,真的會吃得下嗎。始終,那黑漆漆的毛髮身軀,除了經過風乾或切烤,否則大本營的人都太敢吃下。
而且,像她這樣的輪椅女孩是怎樣活到現在......
我一邊周圍搜索,一邊向著她所說的康城地鐵站前進,嘗試去找出她所說的糧食。
雖然那個叫Sona的,說了自己沒見過少佐,不過她肯定明白這裡的環境,對於一無所知的我來說,也許有幫助。
這場暴雨一下,就沒有停過。
如果大本營的人有裝置更多的露水收集器,這個月的用水量也許不需再那麼緊張了。
我從康城的屋苑接駁位中,走進了下面的地鐵站。
裡面漆黑一片,只能依靠極微的外來光來前進。
跟探黑無異的我,在地鐵站中搜索了一番,發現了一包可可脆片安放在阿信屋中。正當我想過去拿取時,聆聽到背後微細的腳步聲......
我馬上轉身舉傘!格擋住了木棍的攻擊。
對方明顯是個人類,並於對我亂揮木棍,幹架技術十分欠佳......
我找準一個機會,蹲下半身,繼而伸出傘柄勾住他的腳脛,再用力一拉!
「呯」的一聲,他狠狠地摔下了。
之後再上前,對他腳蓋位置強打幾下,才奪走那盒可可脆片離開去。
離開地鐵站後,我把糧食帶到剛才那單位之中,現在大概可以清楚,這裡至少是有活人存在的。
「你要嘅嘢。」我把那盒可可脆子拋到她腳上。
「好...」她一接住,就如餓狗般把盒子拆開,再猛吞裡面的脆片。
與她尚算可愛動人的外貌,有點出入。
「好耐冇食嘢?」我於屋中周圍觀望。
「係...唔...」她的吃相十分瘋狂。
饑餓感的確足以令人瘋狂。
「喺到生存咗幾耐。」我問。
「接近兩年...」
「呢到有冇乜嘢組織、勢力之類嘅嘢......」我凝望屋中擺放住的相架。
「不...法...者......」她答。
「不法者?」
我帶來的可可脆片,她在幾分鐘內已經吃完。
滿嘴是碎的她,恰似柔弱地把碎片弄走,跟剛才的吃相大相逕庭。
「佢哋...係一班殺人、放火、強姦都覺得無問題嘅......人渣...」說到這裡,Sona想要流淚。
「仲有?喺條街好大隻,行嚟行去嗰啲病者......係咩品種嚟。」Sona看上去,不會懂,但即管問問。
「佢哋...係...病爪。」想不到,她真的答得出來。
「病爪...?」但我有疑惑。
「只要病爪喺嗰啲屍堆一段日子......」Sona怯懦地說:「就會變成咁...呢區嘅人,叫佢哋病獸。」
「唔...」我點頭,又問:「你以前開始就喺到住?」
「係...我同爺爺喺到好耐,直至有一日......有班不法者嚟插死咗佢...」Sona彷彿歷歷在目。
「但係點解...」我凝望那些相架,再把視線她的身上:「冇一幅合照有你份。」
「我唔鐘意影相。」她自然地答。
「可惜,」我望了望,她的臉蛋:「浪費咗。」
「...你係喺邊到嚟。」Sona問。
「將軍澳~」我刻意概括地回答。
「自己一個...?」
「你呢?」
Sona點頭,說:「爺爺走咗之後...我都冇離開過呢到。」
「你爺爺係幾時走?」
「一日前......」
「難怪...仲咁企理。」我走過去,給她個建議:「不過之後一、兩日會開始嚴重發臭同生蟲,情況壞啲會生紅點,將條屍火化,越快越好。」
「...」Sona捉住爺爺的手:「我一個人...乜都做唔到。」
「你咁嘅樣,都生存得唔耐。」我打量著雙腿殘廢的Sona,說:「以前係阿爺出去搵食物?你係時候要搵第二個人投靠。」
「無...呢到無人值得我投靠......呢到嘅倖存勢力,根本就得番不法者...」
「你唔好暗瓦底將壓力加喺我身上,」我盯住Sona:「我只係咁啱遇到你。」
「我明嘅...」Sona苦澀一笑,凝望住地板:「或者,我根本連利用嘅價值都冇。」
我思考了一會,說:「你可以畫幅康城嘅地圖出嚟,咁我離開嘅時候,或者會搵一大堆物資俾你。」
坐輪椅的她,就別奢望能夠離開這一區了。
沒有選擇的Sona,只能同意。
她透過一張A4白紙,草草地劃了康城的地圖出來。
不法者所在的領地,大概位於日出康城一期那邊,而我和Sona的所在是日出康城二期一帶,中間隔了一段不算很遠的路。
「你過嚟依到...係為咗搵朋友?」Sona邊劃邊問。
「嗯。」
「咁你要小心不法者。」Sona臉色凝重地提醒我:「狡猾、殘暴、凶狠就係佢哋嘅代名詞,遇到佢哋都盡可能先下手為強。」
「同不良人差唔多......」我低聲自說。
「不良人?」
「你唔知係咩?」
Sona搖搖頭:「我未出過康城之外嘅地方。」
「唔...你哋喺咁嘅地方生存到?連一啲防範病者入侵嘅嘅障礙都無。」我提出自己所見。
還是因為有病獸的阻礙?我確實從沒見過,由康城而來的倖存者。
「以前...康城都有個好大嘅倖存區,不過已經沒落咗。」Sona臉色暗淡下來:「單純地因為一個人。」
「詳情我唔太清楚。」Sona緊接地說:「講返轉頭,你想去康城邊到搵番自己朋友。」
「最直接嘅方法,應該係喺不法者到調查。」
「好...我標記埋佢哋嘅糧食庫、發電裝置嘅位俾你,你直接行入去一定會慘死......」
暴雨長落不停,接近傍晚還是「沙啦沙啦──」地傾下。
「搞掂。」Sona把自製的康城地圖,交給了我:「記住帶啲糧食俾我。」
「我應該唔會出去,太夜。」這種街燈沒一盞的情況下,還是留在安全的地為妙。
「咁你去邊...」
「我會喺附近休息。」我步進她家的主人房,把被子和枕頭取出:「借嚟用下。」
「喔...好。」
我把被子鋪了在走廊外,並把枕頭靠放在牆邊,作為我休息的地方。
雖然外面不時有老鼠出沒,走廊又異常陰深,不過防人之心不能無,睡在別人的屋子就可能隔天醒不過來了。
「你屋企會唔會有啲咩食?」我問。
「我要睇睇先......」Sona望住開始發屍臭的爺爺,說:「你可唔可以...」
基於衛生問題,我替Sona把爺爺的屍身拖了出走廊,放到後樓梯的垃圾桶之中。
缺乏火化的材料下,只能這般棄屍。
「啲老鼠你會用嚟曬乾定油炸。」棄屍後,我回去問。
「老鼠...?」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。
「你唔係會食老鼠?」我印象中,她今早才拿著鎚子殺了隻老鼠。
「唔會...點都唔會......」Sona搖頭地說:「咁多菌...」
「咁你今朝殺嗰隻?」我盯住那老鼠死去的地方。
「單純係......佢行入嚟,我覺得好核突,想殺咗佢。」
「所以,呢到有冇嘢食?」我不糾纏在那個話題上了。
「有啲廚櫃好高...我開唔到,你可以去睇下。」
如是者,我去拉開了所有廚櫃來看,結果意外地找到了一包放在角落的方便麵。然後用火機燒起易燃的舊報紙,並把鍋子放在上面,將麻油當做食油般炒熱它。
味道是很香,揮散著陣陣的麻油味,只是吃下去不知是如何。但這種時代,我想什麼都得吃了,只要不會死人的話。
我炒麵的一半分給了Sona,吃下去,是一陣類似煤炭的味,無太大問題。
飽了肚子後,我便回到走廊外休息,並對屋內的Sona問起以前的往事。
「康城以前個倖存區係點。」
「喺一個充滿娛樂,五光十色嘅地方。」Sona對我說:「因為住康城嘅好多高學歷份子,我哋好快就制定到往後嘅生存法律制度,發電機、濾水器、加熱裝置,真係乜都有,好輕鬆......」
「估唔到。」處身於現在頹門敗瓦的康城,無法想像得來:「你哋點分配糧食嗰啲?」
活在亂世的我們,關心的不再是社會議題,而是倖存區的制度。
「你見唔見到康城有好多橦樓?我哋每橦都會有一個領導人,由住嗰橦樓嘅人揀出嚟,嗰個領導人就類似議員咁,為自己嗰橦樓嘅人發聲。我哋康城以前計埋總共有十二個領導人,佢哋十二個之中會再選出一個,做最大嘅決策人......俗稱「金鷹頭」。」
「金鷹頭?」莫名的笑點,令我不禁一笑。
「唔...」Sona臉上沒有任何情感,但拳頭握得漸緊:「係代表住眾人嘅權力,用千足金製成嘅拐杖,上面有個鷹頭型嘅柄。擁有佢,就擁有主宰呢個倖存區嘅權力......」
「...」
「你都渴望「金鷹頭」嘅權力?」我凝望住Sona逐漸緊握的拳頭,說個笑。
「呢枝嘢......就係造成康城倖存區毀滅嘅主因,明明我哋有其他人更豐富嘅知識、有更大片嘅地、又近海又近山,入嚟康城又得一條路,根本就無可能會變成依家...死城咁。」Sona蒼白的臉上,多了一絲的怨恨:「可能人就係一種食飽飯就冇嘢做...滿足所有身理需求,就開始追求虛榮嘅權力......所有人都明槍暗箭咁權鬥,最後演變成呢個局面。」
「你對呢種事,仲上心過你阿爺死咗之後點處理身後事。」我說。
Sona沒有回應我的問題,我們的話題也在此結束了。
我在寒冷的走廊睡了一整晚,暴雨讓我沒那麼孤獨,因為它的聲音會一直伴隨在耳邊。
翌日,
我見雨水沒昨日那樣大,就開始出發,繼續尋找少佐的行蹤。
透過Sona的地圖,我到康城一期那邊稍作了觀察,發現那兒的確有著其他的活人。他們有的烤麵包、有的在玩桌球、有的在看書。
總言之,被康城一期樓宇包圍住的那片空地,便是他們的地頭。
但老實說,我對Sona也不是完全信任,因此這張地圖給予的資訊......
我先信一半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