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一亮小魚就出院,返回特查組。
辦公室內只有明晶,黑池、虎追與東方佑都不在。明晶走過來跟他打招呼:「唏,小魚,你昨天救了我呢。」
小魚笑道:「我其實甚麼也沒做。你好厲害啊,打倒了那種怪物。」
明晶伸了伸舌頭:「你今晚有空嗎?」
小魚點點頭:「有。」
明晶道:「八時半在中區的貓之眼餐廳見!記得準時哦!」說罷一跳一跳的回去工作。
小魚在心中暗叫一聲:「好!我太幸運了!明晶竟然主動約會我!」
雖然明晶的惡魔形態是有點嚇人,但平常的樣子實在非常可愛,完全是小魚喜歡的類型。他這天有點心不在焉,擔心這麼快就發展辦公室戀情的話會影響到工作。
晚上八時半,他準時來到貓之眼餐廳,推門進入預訂了的套房,不禁呆住了。明晶,連同整個特查二組的人都在這裏。
「喂。不要站著呀!過來坐吧。」東方佑道。
「我們每完成一件案都會來這裏慶祝的。這是特查二組的傳統啊。」明晶揮手示意他坐在旁邊。
小魚覺得自己有點傻,笑著坐了下來。套房中共有六人,除了小魚見過的黑池與虎追之外,東方佑隔離坐著一位非常漂亮的紅衣女子。
小魚好奇道:「呀!這位是……」
紅衣女子微微一笑道:「你好,小魚。我叫一頁雪。我也是特查二組的同事啊。」
小魚有點詫異:「你也是二組的同事嗎?怎麼之前沒有見過呢?」
一頁雪輕輕地道:「我一直都在啊。就躺在那副棺材裏面。我慣了日間睡覺的。我睡覺時會化身為一頭黑貓,你應該見過吧。」
小魚瞪大眼:「你是那隻黑貓?」
二樓辦公室裏有一隻漂亮的小黑貓,經常爬上小魚大腿,有時更會做出拉開他褲鏈之類的奇怪行為。他想到這些事情,登時顯得尷尬。一頁雪向他單了一眼,面上流露惡作劇的笑容。
東方佑道:「她是吸血鬼一族。她的父親相當有名的,是穿刺大公德古拉。」
一頁雪面露慍色:「別再提他啦。都百多年未見過了。」頓了一頓,續道:「我加入特查二組的時間是你們之中最長的,大概就十多年吧。由於光綫太猛的話會令我不舒服,所以二樓辦公室都不開燈,那副石棺也是我的特別要求。為你帶來不便呢。」
小魚道:「沒有!沒有!」他若無其事地道:「現在這個室內燈光還可以吧?」
一頁雪笑道:「這個沒問題的。我塗了防曬油,可以應付到。」
東方佑拿起一枝啤酒,給小魚倒了一杯:「一頁雪是這間貓之眼餐廳的老闆。多得她,我們經常有好東西吃。」
小魚道:「原來是老闆娘。今晚多謝你招待!」
「趁今日齊人,大家好好介紹一下吧。我們幾個你已經大概知道了,那麼……」東方佑指一指黑池道:「他原名法蘭克斯坦。嘿嘿!也就是傳說中的科學怪人。他的身體由一堆死物拚湊而成,可說是生命的奇蹟。對嗎?」黑池看來不愛說話。拿起酒杯自顧自喝著。
小魚大感驚奇,黑池外表溫文爾雅,氣質帶點知性的高傲冷漠,與他所聽過關於科學怪人的故事相去甚遠。他定睛望著黑池一會,呼了一口氣道:「阿頭。怪不得你說所有故事都是真的。」
東方佑道:「然後這邊的是虎追,他……」
這時虎追突然跳到小魚身旁,一手摟住他肩膀,大笑道:「不用煩啦,我自己來!老子是異人族當中的『虎獸人』。我可以隨時變身的,要不要看看?」
小魚道:「不。謝謝了。」
虎追在辦公室的時候也是穿著便服拖鞋,頭髮染成又橙又黃,手臂有凶惡的紋身,橫看竪看都不像警察,比較像街上的流氓。
虎追把臉湊近小魚,用鼻子上下嗅了幾下道:「小朋友。你是個沒有甚麼特別技能的人類。竟然敢留在特查二組這裏。為甚麼呢?吓?」
小魚正視著他:「首先,請不要叫我小朋友。我們是同事。咳……我會留在特查二組,因為我很喜歡這份工作。而且越來越喜歡。」
小魚認真的態度令眾人當場靜了兩秒,然後東方佑大笑:「聽到沒有?不要煩住人家啦!」
虎追冷笑了一聲:「嘿。甚麼也不知道的人真幸福。」這時食物開始送到,眾人馬上大吃大喝起來。
雖然在席的大部份並非人類,但談論的話題卻很貼地。如某人剛換了新電話、某女團的演唱會門票難求之類。
他們渡過了一個歡樂的晚上,小魚對組內的同事們終於有比較深入的了解。他意外地發現,吸血鬼一頁雪原來會吃正常的食物;黑池在一所大醫院任職醫生,特查組是他的副業。同樣的,虎追也另有正職,他在護老院中任職照顧者,與他凶惡的外型很不相稱。
眾人逗留到深夜二時才離開,虎追是喝得最多的,他的腳步有點踉蹌。小魚也帶點醉意,胡言亂語甚麼「我的意志很堅強……」之類的話。一頁雪將他們送到門口,看著他們逐個上車,然後又回到店內工作。
貓之眼餐廳由晚上六時開始營業,去到深夜二時結束。一頁雪通常會留到天亮前才離開。這晚客人不多,二時四十五分最後一枱客走後,她吩咐兩名員工回家休息,自己處理餘下的零碎工作。
這時,一名男子踱著步走進店。
他看來大約四十出頭,中等身材,一身黑色恤衫及西裝,一臉鬚根令他看來十分滄桑。他目光如電,迅速地左右環顧一下餐廳環境,然後自顧自在中間的桌子坐下;完全沒有點餐的意思。
一頁雪感到這個客人有點不尋常。她微笑著道:「對不起啊。我們要打烊了。」
男子凝視著她道:「打烊了更好。」突然從身上掏出一柄手鎗,向一頁雪連轟數鎗,她連驚呼也來不及,已應聲倒下。
男子立即站起身,從貼身夾衣中抽出一柄純銀短㦸,朝倒地的一頁雪急步接近,向她的心臟位置猛刺下去。
眼看短㦸只差半分就要刺進心臟,一頁雪翻了個身,抓住了男子手腕:「哥哥,你不是太過無禮了嗎?平時你也是這樣對待女人的?」順勢抬腳將他踢翻。
男子打了個筋斗,在一頁雪身後站定。他抖動一下左手,衣袖中跌出一把奇形武器;反手握住後,有點像「指虎」的設計,但就有一段較長的刀刃向手肘方向伸展。
一頁雪翻身躍上天花板橋,倒吊著站立。她身上的子彈孔有鮮血流出,但不消一會就完全癒合了。她向地上的神秘男子道:「哥哥,你似乎是有備而來的啊。你是誰?我有甚麼地方得罪你了?」她在說話之際,背部生出一對蝙蝠翼,緩緩在空中張開。
男子道:「不用多說,所有吸血鬼都必須死!」說罷右手換上手鎗射擊,一頁雪在半空翻飛急閃,一瞬間已下降在男子背後:「看來是個不可理喻的傢伙呢。」
男子道:「妳比我殺過的吸血鬼要快一點。」轉身揮動左手的拳刃。他的刀法快速而熟練,連續幾刀一頁雪也只是僅僅避過,後退幾步之後已到牆角位置。
男子道:「你無路可逃了!」
「停手!我要開鎗了!」
男子停步側頭望向背後。小魚站在餐廳入口處,正拔鎗指向他大喝:「你放低武器!」
一頁雪道:「啊!小魚?你怎麼回來?」
小魚道:「我喝多了,有點迷糊,遺下了電話,所以回來拿。這是怎麼回事?」
男子道:「嘿嘿……吸血鬼的同黨嗎?你們串通一起幹殺人的勾當?」
小魚道:「我和她都是執法人員,特殊事故調查局探員!」男子臉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:「特殊事故調查局?」
小魚道:「沒錯!我讓你看證件!不要動!」伸手入上衣口袋掏出一個小皮夾,打開向男子展示。
男子道:「不必。我與你們打過不少交道了。」
男子的名字叫鍾離。他原是個十分平凡的人,職業是設計師,已婚並有一女。某天,噩運降臨並改變了他一生,他的家人遭到吸血鬼擄走,為追尋妻女下落,他遊走各國,尋訪、追殺潛伏的吸血鬼;轉眼二十年,他仍在努力之中。
他曾在東京及巴黎的特查局任職,但不久後就請辭,繼續其特立獨行的作風。
一頁雪端著一杯熱的花茶,放在鍾離面前,道:「原來你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吸血鬼獵人。我有聽過你的名字,想不到你會來到這個城市呢。」
鍾離點了點頭道謝:「慚愧!我不知道這城市的特查局竟會有吸血鬼調查員。這個真的令我很意外。」
一頁雪笑道:「是啊。我們這個分局的二組是超古怪的。」
鍾離、一頁雪及小魚隨便地坐在餐廳的座椅上,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消失。鍾離道:「不傷人命的吸血鬼,我也是第一次見。妳是怎樣做到的?」
一頁雪道:「很簡單啊。我會化身為一群小蝙蝠,悄悄地入人們家中收集鮮血。每人吸一點,他們甚至不會發覺呢。」
鍾離單手拍了拍前額道:「一點也不簡單!要壓抑對鮮血的飢渴衝動,沒有其他吸血鬼做得到。他們一般都是見血就瘋狂的。……妳真的很特別。」
一頁雪笑道:「過獎了。」
剛遇到鍾離時,一頁雪以為他是個冷酷殺手。但解除敵意後,他似乎相當健談隨和。一頁雪頗為享受與他的閒聊時光。
小魚道:「第一次見到外國的特查局探員呢。你們的工作內容是怎樣的?」
鍾離道:「每處地方都大同小異吧。」頓了一頓,道:「不過我聽說這個城市的特查局有一位『皇牌人物』。是真的嗎?」
一頁雪道:「說的是我們的組長吧?呵呵。第一次聽到有人形容他『皇牌人物』。他平時連電費也忘記交的,你見到他一定會失笑。」
鍾離道:「希望有這機會。」
他站起身,微微躬身道:「破壞了妳的店,十分抱歉。請見諒。」
一頁雪道:「不必介意。」
鍾離道:「謝謝!」轉身便走。行了幾步,他回頭道:「一頁雪小姐。這城市除了妳之外,還有其他吸血鬼吧?」
一頁雪道:「我也不知道。或者有的。」鍾離點了點頭:「後會有期。」
小魚與一頁雪目送他離開餐廳。小魚道:「真是個奇怪的大叔呢。他會在這裏逗留一段時間吧。」
「他想追查其他吸血鬼的踪跡,不是一兩個月就可以的。」一頁雪抿著嘴,輕輕地道:「這種專注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呢。」
小魚挺著胸道:「我也很專注的。」
一頁雪笑道:「那就拜托你替我清理一下打破了的東西哦,專注的男人。」小魚拍一拍心口:「包在我身上。」
小魚向來精力充沛過人,自加入特查二組以來,凌亂得嚇人的二樓辦公室被他一人之力執拾得整齊有序。貓之眼餐廳內的一些玻璃碎、子彈孔當然難不到他。
天亮之前他已修整妥當。與一頁雪告別後,他正要回家休息,但卻發現自己並無睡意。想了一想,又返回無名大廈,繼續進行虛擬實境訓練。
「我很喜歡這份工作,而且越來越喜歡。」小魚說這句話時,可是非常認真的。他現在很多時寧願留在無名大廈,也不願回家。
(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