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賭聖傳奇》籌備之時,我已知道主筆會是司徒劍僑,但在寫劇本之時,並沒有想過故事中的一些搞笑橋段會否適合他寫而作出遷就。我不認為這會有問題,因為你給出一個劇本後,收到劇本的人要盡量去消化,再用自己的方式去演繹。我和漫畫主筆的合作方式是寫出了劇本之後,盡量不去加以解說,除非主筆真有不明白的地方;主筆若能從文字之中得出自己的想法,那是最佳的情況,作品產生的靈氣可以最高。即使他們所想和我本來構思並不相同也沒問題,我把劇本交到主筆的手上,他們便是劇本的主人,絕對不必擔心所謂想法與我的原意有矛盾的情況;若我把我的一套想法告訴主筆,再要求他們一字一格都寫出我的想法,便如同我把一個「金鐘罩」、「緊箍圈」加諸他們身上,他們也不算是主筆,只可說是畫工了,作品不會好看的。
至於主筆的解讀和演繹是好是壞,不是看他們是否合乎我的預期,而是由讀者去決定。劇本給出的是一條路向、一個指南,主筆如何發揮、用什麼方式走這條路,才是靈氣產生的地方,你不讓他們發揮,作品又何來靈氣?須知道我也是讀者之一,我也想看看他們去說我寫出來的故事。
我和主筆的合作,當然也有由公司指派人選的,但我認為只要主筆沒有誤解劇本的意思,肯用心從中得出一個想法,再把想法清楚說到出來,任何人選都可以勝任。漫畫是一種通俗文化,若是連主筆自己也不明白故事在說什麼,所寫出來的東西,讀者又怎可能明白?但只要主筆有心去想,想通了再去畫出來的作品,不會太差的。像《俠骨神鑑》一書,由黃偉健編繪,他的畫風並不是精細一路,但可能正正如此,讀者閱讀之時會更集中在故事內容上;若把主筆換上嚴志超,他較注重畫面製作,讀者反應可能反而不及黃偉健所寫的效果。我從不批評任何畫我劇本的主筆之好壞,因為編劇和主筆是共生的,作品的成績,是兩者結合之後所得出。
我在「自由人」的年代,差不多負責了全部出品的編劇,也差不多和全公司的主筆都合作過,包括龐重輝的《相神》、柏迪的《無敵千王》、韋然的《鬼醫神鑑》,以及一段時間的《刀劍笑》,此外還有何志文及戇男。我們在編劇時,當了解到某主筆的特色何在,便可在個別場口上作出些遷就,例如司徒劍僑和洪永仁的組合,畫風偏重日本味道,我便要注意他們在時代感方面的表現。當年的港漫,題材眾多,成績大都不俗,彰顯了那時期是容許作品以創作作為吸引讀者的主體的。
我在一九九○年代才離開TVB;在加入「玉皇朝」之前曾幫手過「鄺氏」的《大宗師》和張萬有主編的《巨龍列傳》。我最早替「玉皇朝」編寫的故事,是中段開始的《龍虎5世》,然後還有邱福龍的《小魔神》和《龍神》:《小魔神》的故事我開始時參與了,離開公司一段時間,又再回歸把該故事寫完,包辦了那個故事的一頭一尾。之後最主要的工作,自然是《神兵玄奇》。我開始參與《神兵玄奇》計劃時,只知道有一把名叫「天晶」的神兵,兵器的造型也已完成了,但其它的「神兵」概念如何、故事內容等,都還有待構想。
至於《春秋戰雄》,在市道低迷的時候,銷量成績算是相當理想,但在我個人的創作方面的評價,仍有所保留。《春秋戰雄》寫的不是「天子」的故事,而是「春秋五霸」;故事背景是個化外世界,現存所有關於那個時期的「歷史」,都是難言真偽的,所以寫故事時,神巫妖魔都可存在,也可以不顧及什麼法律、道德的規限,比起有信史的年代為背景的故事,可以更天馬行空的發揮。我不滿意的是,那時的劇本其實應該寫得更徹底、更無底線。
我在「玉皇朝」階段的前前後後,又參與過好一些不同公司的漫畫製作,包括了「天行社」時期的《古龍群俠傳》、《三國無雙》等,又參與過許景琛的《衛斯理Z》、《天外玄俠》等作品的編劇。回顧我在漫畫的創作生涯,十分豐富,幾乎除了馬榮成和肥良外,全部公司都有合作過,那真是看盡了港漫最興盛時期的起落。
我認為我們的一代香港漫畫已經終結了,正在等待「新生漫畫時代」的出現,不過情況和一般的有點不同。一般的「新生時代」都是由新人帶動的,但港漫行業出現了斷層,暫時來說沒有新人出現,即使存在的小量,也不能推出持續性的作品,所以「新生時代」應該還是由舊有的漫畫人帶領,但以一個新的模式呈現在讀者眼前。
港漫市場的情況有點兒像香港的電視市場,電視台就算做得多差,始終有其獨有的特質,所以不能被其它東西所替代。一種流行文化的消失,只會是自我滅亡。